再鸽自杀。
一个安静的发文号。
【rps拒绝真情实感。禁转出lofter。】

【红海行动/琛羽】黎明将至

赶上今夜发粮大军的步伐!

都吐了,傻白甜




【红海行动/琛羽】黎明将至

  庄羽从没有这么讨厌过下雨。

  他以前对天气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小一点的时候他家里蹲,窗户外面是艳阳高照或是大雨倾盆从里面看出去各有各的风味——但也就是个背景板,丝毫不影响他躲在房间里对着电脑敲键盘。当了兵以后又是另一种体验,晴天有烈日当头配军姿,雨天有暴雨如注配拉练。可能比较起来还是后者惨烈一点,但淋完雨回去会有食堂的姜汤,火辣又滚烫地一路顺着食管烧到胃里,整个人都由内而外地温暖了起来。他刚来的时候体质没那么好,偶尔淋了雨还要感冒,又不想服软硬撑着不说,私下偷偷找陆琛帮忙,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的陆琛没装几秒烈士就妥协了。感冒灵一碗下去苦的他整张脸都拧在一起,皱巴巴的像包子顶上捏起的褶儿。然后陆琛就换了个碗端到他面前,他吓一跳以为还有个什么别的药,被陆琛笑了一声才镇定下来重新看过去,不锈钢小碗里好好地卧着个鸡蛋,下面清汤寡水,衬的上面黄白分明,看着是很小清新的做法。他大概知道这叫水铺蛋,但吃是从没这样吃过。只有这种时候陆琛南方人的本质才能暴露一丢丢,庄羽伸手接过,有些好奇地来回看了几遍,才最终把勺子伸了进去。

  他本来以为就是普通地把蛋敲进水里煮熟了,到没想到入口的汤水是甜的,乍一口下去感觉像黑暗料理。但他看着陆琛的脸实在没敢当场吐出来,再吃第二口的时候就品出些味道来了,一把糖放的正正好好,也不至于腻味,裹的整个鸡蛋甜丝丝的,让普普通通的蛋白瞬间变得风味独特。第三口下去庄羽就愣住了,他嚼巴嚼巴觉得口感哪里不对,拧着眉头抬头看陆琛。

  “你把蛋壳敲进去了?”

  “……我洗过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虽然我无法保证你吃不到蛋壳,但我至少可以保证你吃不到鸡屎。”

  “……靠!!!”

  陆琛在他无法自制地脱口而出以后笑的前仰后合无法自拔。再后来庄羽不感冒了,陆琛却依然不会打蛋,但是下雨天的拉练以后,庄羽还是能稳定的吃到一碗水铺蛋。于是庄羽想想,他好像也蛮喜欢雨天的。



  但不是现在这样的雨。

  热带雨林的暴雨来的猝不及防。倾盆大雨都不够用来形容这样的降水量——庄羽感受了一下拍在脸上的水珠子的力度,心想这怕是能跟自来水管爆了画个等号。这轮任务本来看着没有那么夸张,至少比伊维亚那种好多了,也就是围剿一群技术和装备都远远不行的毒贩,实在要说有什么难点,那也就只有热带雨林复杂的地形。出发前他认真的研究过地图,然而算计好的一切全被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坑坑洼洼的泥土里,拖着沉重的脚步艰难地前行。光是雨还不至于拦住他的步伐,哪怕如今拖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也还有夜视成像帮忙。真正给他带来麻烦的是他腿上的伤:几分钟前他遭遇了一小队毒贩,然后发生了一次激烈的枪战。庄羽如今还能得意洋洋地想我早已今非昔比,那一个小队被他全灭,而他就受了一点点伤——好吧,可能也不只是一点点。子弹从他左大腿中间直直地穿了过去,还算幸运的是没有在他体内,光是留下了一个涌着血水的空洞。他被打穿身体的冲击力震的整个人都失去平衡往另一边倒去,但本能反应此刻要人命的迅速,都没来得及过一遍脑子,手就已经调转枪头往子弹飞来的方向一梭子打出去。

  然后最后一个敌人也倒在血泊里。他透过夜视成像看见暗绿色的一片,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分辨不清。肾上腺素飙升的效果渐渐退去以后疼痛才终于在大脑中爆炸开来,一时之间甚至都感觉不到伤口在哪里,只觉得整条左腿都痛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他咬着牙靠着一棵树干慢慢坐下来,掏出背包里的纱布和止血带给自己处理。

  基本的急救知识每个人都学过一点。他们有专门的培训,目的就是在没有医疗兵的时候也能保证最基本的急救处理,不要因为一些可控的伤付出超过承受能力的代价。那时候陆琛教他们,他们不正经的医疗兵偶尔正经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从要点说明到实际演示一项项条理分明。最后是两人一组互相练习,庄羽转着手中的绷带心想今天的我好像也还是一队多余的那只单身狗,就突然被拍了肩膀。转过头去就看到陆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跟我练吧,你要好好掌握啊小同学。”

  他嘟嘟囔囔地说:“你这是看不起我。”

  “我没,”陆琛失笑,“我明明是太看得起你了。”

  他那时候总隐隐约约觉得陆琛拿他当小孩子,因为不放心他而千叮咛万嘱咐。直到踏上伊维亚的沙漠他才意识到陆琛是真的如他所言,至少在大巴救人的时候几乎没怎么对他心软,命令就是命令,人命关天的事情无论生理多么不适他都必须要一条一条执行。而他也争气,脸色惨白但缓了一下手上动作一点都不含糊,陆琛伸手在他头盔上拍了一下,像是安慰,更像是鼓励,明明没有开口,他却仿佛听到医疗兵温柔的说我确实没有看错你。

  后来他侥幸逃过一劫,回去经历了复杂而又漫长的复健以后极其幸运地重新归队。陆琛变本加厉地给他训练急救技能,恨不得把他培养成半个医疗兵。他这次到不抬杠了,笑嘻嘻地讲:“琛哥,你这是留下心理阴影了呀。”

  陆琛愣了一下,伸手就在他脑门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但是那些技能在现在比什么都有用。失血让他头晕眼花,眼前的世界重重叠叠都是影子,只能凭手感大致摸了一包海绵出来一狠心就摁在创口上,痛的他差点原地跳起来。还剩下的理智告诉他这么做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于是他忍住了,换上纱布把伤口一圈一圈缠好扎紧,最后拿止血带套在腿根部狠狠地绕了一圈。



  通讯失效了。他一瘸一拐地在丛林中试图劈开一条道路,同时本能地侧过头去测试信号。架设的天线可能被这如狼似虎的大暴雨冲跑了,散落在不知道哪个山沟沟里,他喊破了喉咙都没有回应,于是只好自己硬撑着,往天线的方向一步一步挪动。腿上的血不知道还在不在流,雨把他整个人都浇透了,没有一块皮肤是不湿的。但头晕是肯定一点改善都没有,甚至随着活动还加重了,每一步踏出去都天旋地转,他觉得自己甚至是靠惯性在向前走,一旦停下脚步,以现在的平衡能力怕不是一秒都撑不住就要当场表演一个面朝黄土。这种感觉对庄羽来说还真不是第一次体验,他在这一刻本能地想起伊维亚,想起贝拉家的羊圈,他几乎是一点点感受着生命随着血液一道流逝,再剧烈的疼痛也都随着意志的消散慢慢变淡,最后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一定要恢复通讯。

  但奇怪的是他现在很难记起来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大约是人类总是本能地保护自己,爱自作主张把痛苦的记忆从脑海中剔除。反而印象深刻的倒是他从icu醒来,他几乎是惊喜到惊吓的发现自己还活着,还能睁开眼睛看见白色的天花板,挂着盐水瓶的铁架,滴滴作响的心电监护,还有他床头坐着的陆琛。

  陆琛跟他对上眼神的一瞬间完全是愣住了。他看着那张平日里过分生动活泼的脸突然凝固的样子觉得分外好笑,本来想抓紧机会好好嘲笑他一番,却碍于嘴上戴着的面罩开不了口,甚至连做个表情都艰难的很。于是只好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一眨像是把陆琛眨醒了,只见医疗兵果断地站起来去摁他的床头铃,专业而又冷静地向赶来的医生叙述病情,配合医生对他进行再一次检查。检查锤在他身上敲敲打打,然后是一堆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最后穿白大褂的人完成了任务纷纷离开,就剩了陆琛一个人在床边看着他,他被那目光注视的有些不好意思,很努力地扯了个笑容朝他一个字一个字做口型:你、干、嘛、呀。

  “没事。”陆琛搬了个凳子在他床旁坐下。他到这一刻为止都表现的极其淡定,充满了一个医生的职业素养,然而下一秒庄羽的手被他握住,在细微的颤抖之中庄羽突然地意识到他情绪的变化,像是突然从美梦中醒来竟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陆琛抓着他的手贴到脸颊边,皮肤触碰的时候是相近的、生命的温度。于是陆琛狠狠吸了一下鼻子朝他说:“没事了。”

  庄羽躺在床上看着那样的陆琛,忽然感觉到整颗心都被温暖填满了。



  对于喜欢陆琛这件事他从养好伤归队以后就清楚明白勇于承认。谈恋爱他是真的没有经验,从小到大的心思都用来念书了,当了兵以后周围更加没有这样的环境。所以喜欢在心里生根发芽的时候他都没来得及发现,终于意识到的时候早已长成参天大树。他在自我认识上是迟钝了点儿,但想通了也不是会扭捏的人,坦坦荡荡往陆琛面前一站就直说我喜欢你。陆琛大概是被他吓懵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就怔怔地看着他。到最后他忍不住了,伸手在陆琛眼前晃了晃。

  “琛哥?”

  “……你是只小鸽子吗。”

  “什么?”

  “雏鸟情节啊,”陆琛这会儿又回到了平日里游刃有余的样子,看着他笑得恶劣,“我是从icu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所以你就喜欢我咯?”

  不对啊,庄羽心想,雏鸟情节那不是应该认的妈……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这个王八蛋,就知道占人便宜。

  但陆琛也没有跟他说好或不好。论耍赖这一点别说是他,全蛟龙也没人耍的过陆琛。他被带跑了话题根本拉不回来,讲了两句陆琛又说有事拍了拍他脑袋跟他告别。再之后陆琛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一样,照样温柔地对他好,也会有欺负人的时候,很偶尔还没心没肺地调戏他一把。他第一次的告白就这样以失败告终,但好像也并不是因为陆琛不喜欢他,他想,哪有人对着不喜欢的人的告白还能这样。



  他总算还记得自己安置天线的位置大概在什么方向。丛林有这么一点好的就是植被茂盛,草木的根深深扎在泥土里面,再大的雨也很难造成大面积的塌方。因此路还是原来的路,他沿着周边地势低的地方找了一圈,总算在一滩小小的水洼里找到了他的心肝宝贝。好在军用的设备也没那么怕水,他急急忙忙把天线抢救出来,抱着一堆零件正准备找个稍微能避下雨的地方进行抢修,突然听到身后的树丛里传来断枝被踩中的吱呀声。

  庄羽内心顿时警铃大作。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舍得把手里的宝贝一股脑儿扔地上,只好一只手抱着它们,另一只手去掏口袋里的枪。头正晕的厉害,夜视镜戴在头上他也看不清来者何人身在何方,只好看准了旁边一棵老树粗壮的树干暗暗决定等下就往这里倒,要是没彻底昏过去还能找个掩体。

  然后就听到树丛的方向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庄羽?”

  庄羽一瞬间心想这下可以晕了。

  维持了一路的紧张感在最亲密的队友面前一扫而空,于是他在不知道从哪里赶来的陆琛面前特别没面子的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刚刚一个人干掉了五个。”

  “……”

  “我还顺利找到了天线。”

  “……”

  “我还自己给自己包扎了呢。”

  陆琛忍无可忍地抬头:“那你为什么旋压式止血带不写时间?”

  庄羽瞬间蔫了。他试图调节一下气氛的努力被陆琛过分专业的一针见血戳的粉粉碎,只好低着头承认错误:“对不起,我忘了。”

  他说完这句,就听见陆琛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后陆琛突然抓住他左边的小腿放到了自己屈起的腿上。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陆琛,后者一边动作娴熟地去解他的鞋带,一边笑着朝他说:“看什么看,没见过耍流氓的啊?”

  庄羽猛地涨红了脸。

  陆琛一手握着他脚踝另一手轻轻地把他的鞋子脱了下来。止血带在他腿根部绑的太久了,现在痛感倒不是很明显,但整条腿都是麻的,这样轻柔的动作反而让他觉得脚像针扎一样刺痛。他拧着眉头忍着不适看陆琛顺手把他袜子也一道脱了下来,然后摘下手套握住他的脚,另一只手伸过来松开了他的止血带。

  他的脚在雨水里泡的冰凉。陆琛的手比他好一点,也许因为在活动的缘故,多少有一些温度,那些温度在皮肤亲密的贴合中逐渐传递,而手心里感受到的轻微但尚算有力的是他跳动的足背动脉,鲜活地向陆琛诉说着这条腿的血管还经得起折腾。

  于是陆琛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他因为缺血过久而显得苍白的脚在取下止血带后终于重新有了些血色,也放下心来有了余力去给庄羽补课:“下次记得一定要写时间,绑太久要是真的缺血坏死了就要截肢了。”

  庄羽没有回答。他光是抬头看着陆琛温柔又认真地握着他脚的样子,就控制不住满脸通红。



  他归队以后也有过那么一段老是去陆琛的医务室报道的日子。病床上躺的有点久了,普通的康复训练又离他所需要达到的强度差了十万八千里。一旦归队那就是大家再宠着他也不会在训练上心软,毕竟真的上了战场一个失误就是要人命的事情。杨锐看着他每天训练结束整个人瘫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左一块右一块的都是乌青也心疼的不行,顺手拍拍陆琛示意军医赶紧把人拎回医务室处理了。于是他就躺在医务室小小的检查床上,看着陆琛忙上忙下把冰袋药酒碘伏纱布什么的摊了一桌子,最后转过身来朝着他。

  “痛也忍一忍啊。”

  他点了点头。陆琛把冰袋敷在他手臂上的一大块乌青上,又去对付他腿上的划伤。棉球擦在伤口上冰冰凉凉的又有一点刺痛,他瞄了一眼,发现就算经历过很多次他也还是不喜欢直直地盯着这样有些血腥的画面,于是就干脆抬起头去看陆琛。陆琛也不是太专注的样子,大约是因为处理这样的小伤口对他来说轻车熟路。镊子在他手里玩出了花,动作迅速又准确,看起来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这样看来陆琛也很好看,有点圆滚滚的脸颊显得温润又有亲和力;鼻梁又高又挺,这便让他在拿起枪的时候可以显出一股狠劲;当然最好看的还是眼睛,那双眼睛有着医者仁心的悲悯,但上了战场也一样杀伐决断锐不可当。他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就微笑起来,心想这样的陆大夫真是很讨人喜欢。

  “看什么呢。”

  陆琛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他的目光的。军医完成了他的工作,把镊子往弯盘里一丢就去摘手套。他侧头对上庄羽的视线,表情看着有些无奈:“被你这样盯着我很难干活啊。”

  庄羽回的理直气壮:“不让看吗?”

  于是陆琛嗤地笑了出来。医生刚脱下手套的手上还粘了些粉,他看了一眼很不讲究地在白大褂上蹭了个干净,然后伸手捂住了庄羽的眼睛。

  他从来没发现过庄羽的睫毛那么长,直到现在手心里真实地感受到小刷子一眨一眨的痒的不行。无辜的小朋友很认真的扁着嘴巴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口问他:“为什么不能看?”

  陆琛笑:“因为我会紧张。”

  “屁咧,”庄羽嘟嘟囔囔地说,“你会紧张,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要么。”

  “真的,我没骗你。”陆琛耸了耸肩,“再说了,你干嘛非要盯着我?”

  “喜欢你,想多看看不行吗?”

  陆琛又被这个坦坦荡荡的庄羽噎的无话可说。他捂在人家眼睛上的手还没拿开,大约是因为没有被小鹿一样无辜的眼神盯着会让他更容易开口一点。这些事他在心里憋了很久,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希望庄羽能接受又害怕他太过坦然的接受。但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他被庄羽一下接着一下的直球戳的心都软了,只怕再不说就忍不住要反悔。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在一起的话要面对多少麻烦?”

  他手心里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就听见庄羽说:“想过啊。”

  陆琛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你真的想过?你真的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要面对多大的风险吗?这个恋爱申请送上去怕不是只能换来两万字检讨,就算能同意会一点影响都没有吗?就算是偷偷摸摸搞地下活动,提心吊胆的你不累吗,万一被人发现又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何至于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他顿了顿,看着庄羽沉默了许久没说话总算把手拿下来,顺势在他头顶揉了揉像是哄骗:“乖。”

  庄羽心想这可把陆琛给怂的,这辈子没见过他这怂样儿。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陆琛的顾虑,他俩都不是会一时冲动的少年了,那些现实摆在眼前,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得不去面对。可他也忍不住要想,这辈子都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话,活着该有多无趣啊。

  他最终还是没选择开口反驳。气氛微妙的降了温,他后知后觉地发现敷在手上的冰袋快把一整块皮肤都冻麻了,湿冷的感觉让人联想到雨天的拉练。于是他话锋一转抬头朝着陆琛说:“我想吃水铺蛋了。”

  陆琛笑了,像是松了一口气:“你三岁啊,还要靠水铺蛋哄。等着,哥一会儿给你做,不保证没蛋壳的那种。”

  如果做大人一定要有那么多顾虑的话,他看着陆琛转身离去的背影心想,那我就承认我还是个勇敢的小孩儿好了。



  陆琛又帮他把止血带给绑上了,这次好好记下了时间。他也不多说什么,抱着他的天线就开始抢修。他比谁都清楚这种时刻早一秒钟恢复通讯都有可能扭转战局,战场上他可不是小孩子,是无比可靠的蛟龙战士。拧螺丝焊电路这种事情反而是陆琛完全帮不上忙,于是他转身找了个掩体趴好,给庄羽警戒。

  庄羽修天线的时候是真的心无旁骛,眼里只有那些复杂的设备和电路,连腿上的伤都来不及觉得疼了,比麻药还管用。气人的是他的通讯器摔开了以后进了不少淤泥,他不得不花费许多精力一点点清理出去,反复试了两次才总算能合上盖子。通讯器的灯一闪一闪总算停止在绿色,他弹出麦克风侧头还是那段熟悉的台词:“测试测试,是否收到。”

  但在等到他想听到的回答以前,他先听到了一声枪响。

  他本能地回头去看。目光所及之处大约能看到三五个敌人,陆琛一枪放倒一个,扯开嗓子朝他喊:“我没事!先把通讯恢复!”

  能联系到剩下的人当然比他一个人跳起来支援要有用多了,不过出于一点点私心,庄羽也想搞定手头的事情赶紧去帮陆琛。但无论心情多么急不可耐他手头的动作绝不会有一点差错,在此起彼伏的枪声中他专注地拆开通讯器,找到有问题的那条线路仔细调整了一遍,最后再把盖子盖上。这次他有信心多了,甚至还没进行测试就端起枪跑到陆琛身边。陆琛正好一枪崩掉一个毒贩的脑袋,就听到庄羽熟悉的声音传来:“队长队长,请求支援!”

  他想那声音怎么微妙的还带了些电流。直到杨锐的声音从肩膀上的通讯器传来他才意识到,那是庄羽修好了天线。

  “撑住!我们马上就到!”



  他们背靠着背作战。庄羽再往后退一步就能结结实实地贴到陆琛背后那个巨大的医疗包上,可他站定了一动不动,像棵扎了根的小白桦。暴雨给残酷的战场加了一层模糊的滤镜,他在尚未消退的眩晕之中勉强分辨的清人影,但身体的本能动作却比任何观察力都要可靠地指导着他一梭一梭子弹打出去。火力的压制让对手很难从掩体里冒头出来,但那些人也不是傻子,在子弹的停歇之中他隐约看到从树后飞过来一个东西落在他与陆琛的脚边,他用不着看清也明明白白的知道,那就是个手雷。

  他终于在这时候退了一步。背后的行装与陆琛的医疗包碰在一起,真实的触感提醒着他这个距离完美的被手雷爆炸范围所覆盖。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去,企图把那个手雷捡起来丢回去。

  但他失败了,他的动作做到一半整个人就被扑了出去,后背摔到地上震的他整个人都在疼,还没来的及反应过来,就听到轰的一声,那个手雷就在他刚才站的地方炸了开来。

  气浪的震动让他在一瞬间眼前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十分幸运地保住了性命,保住了可能因为他刚刚的行为一起被炸飞的手。身上的重量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睁开眼就看到陆琛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手绕过他的肩头把他抱的紧紧的,力气大到甚至让他感觉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脑袋就埋在他颈间,哪怕爆炸的余波过去了都没有抬头。他低下头去只能看到陆琛剃的圆圆的头顶心,于是他慌了,抓着陆琛的手声音都在抖:“陆琛?你没事吧?”

  陆琛可能受伤了这个认识比他自己中枪还让他惊慌失措。他说着就要爬起来检查陆琛的伤势。但陆琛不让,箍着他的手突然用力,庄羽挣了一下挣脱不开,只好维持原状疑惑地看着他。他家医疗兵抬了抬头在他耳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气流在他耳道里打了个旋,一直痒到心里去。然后他未曾听过的、低沉的甚至微微有些颤抖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庄羽,”他说,“我认输了。”

  在很短的一瞬间,庄羽感觉自己脑内一片空白,却本能地因为这句话而心跳加速。

  低血压的晕眩让他的思考速度比平时低了一个数量级,可他还是努力从那四个字中多多少少抓住了些关键的讯息。他与陆琛何来输赢,从来就不是他们两个人在争,而是陆琛与他自己的良心斗的死去活来不可开交。再往下的意思他来不及细想了,陆琛说完那句话突然放松了手上的力气,于是他终于可以爬起来端起枪,第一个反应就是上前一步把陆琛护在身后,朝着敌人的方向果断扣动扳机。正面一瞬间的火力压制让准备上前的人根本不敢冒头,而从旁边绕路妄图偷袭的几个敌人也被一顿连发击倒,他转头看过去,是他熟悉的队服和装备,也是他熟悉的身影,杨锐和徐宏。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福至心灵地想明白了。陆琛是不是也还忘不了伊维亚的噩梦,是不是也在一瞬间想起他们在阁楼上的背水一战,他拼了命扔出去差一点点就炸掉他整条手臂的手雷;他是不是在通讯中断的时候也心惊肉跳,在通讯恢复的那一瞬间也松了一口气;他是不是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潇洒又淡定,是不是比以前更胆小更害怕失去。在那种恐惧面前他所担心的现实都渺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他大概是屈服了,发现自己那点点良心实在不够让他在生死关头还假装不在意。那句话说的哪里是我认输了,分明是另外四个字:我喜欢你。



  他们队最终在这次行动中依然福大命大全员存活。陆琛背后巨大的医疗包帮了他的忙,炸开的弹片只划伤了他很小一部分皮肤,剩下的基本都嵌在医疗包里了。反而庄羽的腿伤还是最严重的,陆琛算好时间帮他再松了一次止血带,确认他左腿远端的血供一切正常,再进一步的处理就要等送到医院里去了。他们现在还有短暂的休整时间,庄羽靠着树坐在地上,陆琛站在他身边看着天边终于开始泛起鱼肚白,忍不住感慨:“黎明终于到了。”

  他身边的小孩笑嘻嘻地接话:“我的爱情也是。”

  陆琛被他说的老脸一红。“小屁孩儿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不是这个意思吗?”他的小通讯兵眼神闪闪发亮,带着揶揄的笑容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琛哥还是舍不得我嘛。”

  “……算是吧。”他翻了个白眼。雨好像比之前小了一些,但因为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他竟然觉得风在湿透的作战服上一吹反而有些冷。于是他想了想蹲下身去把庄羽揽进怀里,刚刚还游刃有余地在调戏人的小孩儿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动也不敢动,脑袋靠在他胸口只知道机械地一呼一吸。而他心情瞬间转好,心想哥今天就教你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别再着凉了,发烧了很麻烦的。”

  “……琛哥。”他怀里的脑袋沉默了半天突然开口,“我想吃水铺蛋了。”

  “等回去呗。”陆琛笑,“想吃多少吃多少,保证没有鸡屎。”

  庄羽瞬间爆笑出声,抬起头眉眼弯弯的笑着就朝他骂:“你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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