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不鸽

这是一篇命题作文。
事件的开始是大家在群里押高考题目的时候我同你们溶液老师@盐酸哌替啶溶液 讲高考我是赶不上了，不如这样，我押一道执业医师考试的病例分析，我考到什么我就让陆大夫看个什么。
本来按照常规套路此处应有各种复杂的病例让陆大夫疯狂装逼，然而事与愿违，我抽题的时候就不按常规套路出牌，一发命中骚操作。导致我一边答卷一边咬牙切齿的想这他妈怎么写。
我抽中的病例是：一氧化碳中毒。
被溶液老师疯狂嘲笑.jpg 绝望.jpg



【琛羽】伪命题

“庄羽，你是不是又胖了。”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圆润的橙色物体破空而来。庄羽头都不回抄起料理台上一只橘子就朝他砸过去，只可惜用力还不够被一把接下。陆琛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顺手把橘子给剥了，一瓣塞进嘴里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挺甜的，给你留一半了啊。”

“你不都嫌我胖了吗。”

“减肥不靠少吃这一个橘子的好吗，靠运动，你就应该稳定规律的去健身房，不要老是瘫在家做死宅。”

“陆主任您能有点良心了吗，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别拿来要求我。嫌弃我之前能不能先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那圆规画出来一般的脸，再说了，”他说归说，手上动作不停，陶瓷刀落在案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也不看看是谁正在努力投喂你！”

陆琛肆无忌惮的爆笑从外面的客厅传来。庄羽摇了摇头一脸无奈，抬手把切好的芦笋放进碗里，又转头去拿了个彩椒。



算了算退伍的年头不知不觉也快奔着两位数而去了。陆琛如今在医院就职，现代医疗技术已经完全能制作出一个满足日常生活需要的假肢，然而对于精细的外科操作而言还是力不从心。于是陆大夫也就顺势换了个放射科的专业，过上了不需要体力活动的办公室文员生活。庄羽的伤倒是对他的后续就业没产生太大的影响，反正敲键盘这事儿少两根手指最多不过是敲的慢些，总能敲完的。他回了大学的实验室，除了敲代码做课题，偶尔也给年轻的学生们上上课。但相比准点上班审完报告才能下班时不时还要值个班的陆主任而言他的时间还是自由了许多，有空窝在家里舒舒服服当死宅的人自觉主动的承担起了大部分家务活，包括做饭。

回想起来刚退役那阵子庄羽跟厨房是彻底的八字不合。陆琛还算是会一些的了，大菜烧不了，保证自己饿不死还是完全没问题的。庄羽就不一样了，他从小到大就对厨房没什么概念，在家的时候没动过手，去了部队又全是食堂解决。要不是陆琛第一次顺口给他说了句庄羽你去下个面行不行他都不知道原来开伙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最后对着一锅面糊他只好一脸无辜地看着陆琛。陆琛叹了一口气，问他：“我能不能采访你一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我把面丢进去，然后放水，然后盖上盖子开火，煮了十分钟它就这样了。”

陆琛憋了半天只能给他憋出一句：“……行吧。”他抄起锅子扔到水槽里打开水，另一手熟练地抄起钢丝球，一边刷锅子一边忍不住要问庄羽：“你要是没有来当兵，是不是早几年就日夜与外卖泡面相伴，对着个电脑吃垃圾食品，最终在死肥宅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闭嘴，”庄羽红着脸打断他，尽管这句骂人听起来毫无威慑力，“没有这种如果。”


然而现在庄羽也是能独立准备一桌像样的晚饭的人了。他们在平凡的生活中被改变了许多，那些硝烟战火在刚退役的那些时间一遍遍反复在梦境里出现，而如今不去刻意回想的话谁都不会再记起。眼前的就是普通的柴米油盐，一份收入还行并且十分安稳的工作，下班后有亲密的伴侣在家等候。空下来没事的时候想的也是诸如晚上吃点啥之类没营养的问题，也拜此所赐，两个人的体重比在部队里的时候增长了不少，并且比起单纯的数值增长更可怕的是肌肉变成了脂肪。陆琛最近有了新的不良嗜好，就是去捏庄羽软乎乎的腰，一边心中觉得手感很好一边不忘口头嘲讽两句啊呀我昔日摸到的八块腹肌现在何方呀。庄羽就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反驳道，说的好像你的还在一样。

他的庄羽比起在队里的时候性格都开朗了许多，甚至在某个意义上让陆琛略有些头疼的是那个蛟龙队里安静软萌的乖宝宝像是他的幻觉一样，如今的庄羽再也不会被他调戏后低头一言不发的脸红，反而还击起来面不改色无比流畅。当然陆琛觉得这不全是因为年岁渐长庄羽终于习惯了他没皮没脸的言语风格，更多的是他本身的改变。也许是少了那些沉重的压力与责任的缘故，仅仅在自己擅长的科研领域他简直是如鱼得水。他很优秀，在工作场合被所有同事认可；同时也很好相处，是学生们喜欢的老师，新人们依赖的学长。甚至连对门的邻居老太太都无比信任他，鉴于庄羽在家的时间实在不少，他果断的答应了对门老太太在出门看病时帮她去家里照顾一下孙女的要求。小姑娘隔天就一口一句庄羽哥哥的跟他打招呼，陆琛在旁边看的笑，说你这也算是艳福不浅老少通吃啊。

庄羽还没来得及开口对这位不正经的陆大夫进行辱骂，小姑娘先闻声注意到了她庄羽哥哥身边还有个人，于是乖巧的站好对着这位初次见面的先生礼貌的打了个招呼说：“叔叔好！”

庄羽瞬间笑弯了腰。

好在陆叔叔本质上也是个宽容的好人。尽管当时被庄羽哥哥疯狂嘲笑，气的他转头就回家关门，但没五分钟对面的门铃就响了。庄羽带着小女孩跑出来开门，看到是陆琛忍不住又咧开了嘴，问他：“有什么事呀陆叔叔？”

陆琛叹了一口气把手上抱着的冰激凌桶递了过去：“两位小朋友，冷饮吃不吃？”


“好撑啊。”

放下筷子的一瞬间陆琛满足的瘫在椅子上拍了拍肚子。庄羽在旁边斜了他一眼说：“我提醒你一下陆主任，你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以前刚提过要减肥。”

“庄老师真的很严格。”陆琛朝他笑笑，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站起来，“这样吧，我洗好碗你陪我出去溜达溜达？”

“提前步入老年生活啊你这是。”

“行吧我承认，我是年纪大了，都是当叔叔的人了这位小哥哥能不能对我宽容点？”

“我真服了你了好吧。”庄羽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行吧，你快点洗，我去换衣服。”



关上房门的时候庄羽吸了吸鼻子。陆琛闻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感冒了？叫你不要对着空调吹。”

“不是，”他摇了摇手示意陆琛闭嘴，“你觉不觉得一股味道。”

“…………好像是有，煤气味？”

他们买的房子是个老小区。倒也不是因为缺钱，而是这小区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好了。挑房子的时候庄羽犹豫再三还是坦白跟陆琛说我觉得早上多睡五分钟比什么都重要，陆琛说巧了，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多下来的钱用来好好装修一番住起来倒也没有差到哪里去，唯独不方便的是过分感人的隔音效果，和苟延残喘的煤气管道。陆琛一路吸着鼻子贴到了对面的房门上，跟庄羽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致认为煤气味儿正是来源于此。他抬手在门上叩了叩，没有动静，又换成手掌狠狠地拍了两下，侧耳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依旧一片寂静。

“我去翻窗。”

“你省省吧，”庄羽摁住了他的肩膀瞥了一眼他装着假肢的左手，“我去。”

庄羽的身影五秒钟之内迅速的从他眼前消失。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持续的一片寂静，却又有种错觉仿佛一切都在眼前上演。他想象的出，庄羽大概会顺手拿起他扔在阳台上专门用来拼装宜家家具的小榔头，一把拉开自家阳台窗手一撑就翻到外面空调外机的架子上，他会探头透过隔壁的窗户试图看清屋里的情况，也许还会伸手用力拍打几下试图引起里面人的注意。而确认过危险存在时他会毫不犹豫地一榔头敲碎窗户，伸展开肢体跳起来抓住楼上的空调外机架子，然后随着惯性晃过去，厚重的马丁靴实打实地蹬在已经碎了一角的钢化玻璃上，瞬间一整面窗户支离破碎，而他顺势落在阳台上，半蹲一下缓解了落地的冲击力，而后迅速站起身来。

像是印证陆琛的脑补一样，他隔着厚重的防盗门，清晰的听见一阵玻璃碎裂的声响。

然后是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庄羽第一时间冲到门边给他打开了房门，而他深吸一口气闷头就往里冲。背后尚能听见庄羽下了两级楼梯换了一口气朝他喊：“一个！在卧室！”

陆琛才突然发现即使远离临床多年战地医师的急救本能还是如同条件反射一样深深地印刻在躯体之中。他没有以前那么好的体能，远离每日训练潜水憋气的日子有快十年，屏住呼吸行动的时间不至于太久，但也足够他踹开两扇房门检查一遍整个屋子，再把卧室里昏迷的小女孩抱起来冲出屋子。女孩儿的皮肤泛着一片病态的樱桃红，陆琛伸手摸了摸她的脉搏，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他们来的还算及时。

庄羽又一次从他面前飞奔而过。他这次憋了一口气冲进去第一时间关上了煤气阀门，把所有能打开的窗户全都开到最大。陆琛在迅速的检查之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庄羽的脸因为憋气和剧烈运动有些潮红，但表情平静步伐坚定，每一步出去都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一眼之间陆琛仿佛再一次看见了他所熟识的通讯兵，不是那个会躺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跟自己耍赖，会捧着电脑双眼发光地敲键盘的普通死宅，而是曾经真正站在战场上令行禁止的士兵，在危险与恐惧中未曾有过一步退缩，哪怕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在漫长的退役后生活中陆琛偶尔会想，如果当年庄羽没有来参军会怎么样？他是不是能健康完整的活到八十岁，早早的在学术界以天才少年的名号为人所知，是不是会活的更开朗自信，会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熟练掌握编个代码哄心上人开心的小情趣，而不是被蛟龙沉甸甸的责任和荣誉压的不苟言笑，每天除了闷头训练体能就是反思自我配不配做蛟龙。

但并没有什么如果。他看着庄羽的背影想，如果再选一次，这小孩大概还是会义无反顾。



最终说好的散步变成了被迫加班。急诊科的同事看到是陆琛带来的病人也不敢怠慢，抢救室里一套检查迅速做完，终于拍拍陆琛的肩膀说放心，救的及时，没什么大问题。这位如今远离临床转行放射的大夫闻言当即转身跑路，走前还面带笑容地朝同事挥了挥手道别：“交给你们我一万个放心，不陪你们值班了哈，一会儿我叫奶茶送过来，夜班平安。”

庄羽坐在外面的走廊上等他。手机横着被他握在手里，两只大拇指上下翻的飞快，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在打什么游戏。但显然他心思并不在那小小的一方屏幕之上，几乎是在陆琛走出抢救室门的一瞬间他就注意到了，立马放下手机三两步走上前来。

“没事了？”

陆琛看了眼他的手机没正面回答，反而笑了笑说他：“你这就叫猪队友你知道吗。”

“看来是没事儿了。”对于陆琛那点尿性心知肚明的人瞬间放下心来，手机再一次拿出来两手抓好，顺势往墙边一靠，“那不做猪队友了，这局打完再走。”

陆琛嗯了一声与他并肩靠在墙上。他面前的急诊室灯火通明一片繁忙，每个人都脚步匆匆，他看不出每一个走过的人正在遭受着什么样的病痛，但肯定的是这个点会出现在急诊室绝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他是做医生的，比谁都清楚的知道解救所有人是不可能的，却又比谁都努力的在尽量多救一个人。幸运的是他曾经最努力想要保护的人如今还能站在他身边，哪怕不那么完整，至少是鲜活的，还会举着手机打游戏。

他听见旁边的庄羽突然开口朝他说：“我没后悔过。”

选择参军也好，成为蛟龙也好，踏上伊维亚的征途也好，一个人留守后方也好，身受重伤差点丢了性命也好，落下终身残疾也好，都没有一分一秒后悔过，甚至是他回忆起来依然会觉得自豪觉得幸福的事情。再多时间过去，那颗心都未曾改变。

陆琛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终于再也没有去想象过假如庄羽没有当兵会是什么样子了。



END.